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甘願贈予,絕無二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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甘願贈予,絕無二話

歆兒與姜禾跟著我一路走來也不敢言語,我久違地踏進恪勤殿內,向周赴行禮畢,灰頭土臉地站在下首。

周赴故作訝然地一挑眉:“皇後怎了?”

他分明一早便得了消息,但他不直接挑明,我也懶得多說。

我幹幹笑道:“臣妾步行而來,許是路上風大,身上落了些灰。”

周赴道:“皇後所為何來?”

我道:“臣妾特來陪皇上用膳。”

周赴笑而不語,當我看到滿桌菜肴,頓時傻了眼。

雞汁茄子芙蓉湯,連南瓜餅、栗子糕和小米薏仁粥都在。

我詫異地望向周赴,周赴反倒問我:“聽聞皇後今日特地下廚,燒了不少好菜,卻為何沾也不沾,徑來見朕了。”

我的目光在閔奉的太監帽上一定,再對周赴道:“臣妾手藝不精,不敢在皇上面前獻醜。”

周赴低低一笑:“怎會。”隨即往那薏仁粥上瞄了一眼。

閔奉立馬給他盛上一小碗。

這薏仁粥早涼了,他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將其原封不動地送來便罷了,竟還熱了熱再端上桌。

周赴吃了一口粥,神色不變地咽下。

我本欲阻止,卻是沒來得及,見他如此淡定,對比起歆兒的苦痛之色來,他仿佛周身環繞著金黃色光暈,超脫而無畏。

但見他又要嘗那南瓜餅,我唯恐他吃壞了肚子,著忙開口道:“皇上還是先吃菜吧,點心該最後用才是。”

周赴卻道:“無妨。”執筷夾起南瓜餅咬了一口,仍是從容咽下,再是栗子糕。

他竟還笑道:“挺甜。”

我僵了一僵:“聽聞皇上一貫不喜甜膩之物,怎麽今日…”

周赴道:“皇後頭回下廚,朕豈能錯過。”

我木然道:“皇上就不怕吃了鬧肚子?”

周赴笑道:“宮裏有止瀉藥。”

我怔怔地說不出話來。

他道:“皇後一番苦心,朕已領會,皇後究竟有何所求,盡可直言了。”

我註視他良久,說了一句我自己都沒有想到的話:“臣妾只願能再度侍奉皇上,別無他求。”

周赴神色微動,望向我的目光中漸漸溢滿綿綿情意。

夜半我倚在周赴懷中,疲憊地問:“聽聞皇上有一珍藏,似是枚荷包,日日貼身攜帶,極少現於人前,臣妾心下好奇,不知皇上能否給臣妾瞧瞧,叫臣妾開開眼?”

周赴在我額上一吻,卻道:“樂兒累了,早些睡吧。”

我還待開口,他摟著我的手緊了緊,我周身一暖,加之著實疲倦,竟就睡著了。

第二天只得到閔奉代為轉達的一句話——

若我在中秋宮宴上好生表現,無論何物,他都甘願贈予,絕無二話。

我梳洗好後回了永樂宮,站在庭院中悠悠望天:“何為好生表現?”

姜禾恭敬道:“皇後正經該如何,娘娘便如何就是了。”

我自晴空白雲上收回目光,給了她一個飽含肯定的眼神:“你所言有理。”轉身往宮門外走去。

歆兒跟著道:“娘娘又要去往何處?”

我道:“擺駕東宮。”

中間隔了一日再來看望漠兒,漠兒顯見得不高興,何況我未能將他想要的東西帶來,著實沒有顏面,只得訕訕道:“要不母後親手給你繡個全新的荷包?”

漠兒神色一動,卻仍沒有言語。

我再攤了攤手道:“你也說了,那是你父皇從不離身之物,任是如何親近之人也輕易不得見,母後一時半會兒無法為你取得也是情有可原。”湊近他些許,“母後向你保證,中秋節一過,母後定將那荷包親自送到你手上。漠兒情且通融幾日,可好?”

漠兒盯著手中書卷,卻遲遲未翻一頁。

我熱忱地提議:“今日天晴風輕,漠兒可願陪母後到禦湖邊釣魚?”

漠兒眨了眨眼。

半個時辰後,我與漠兒一人一柄釣魚竿,分別坐在兩張矮凳上,在禦湖邊垂釣。我特地讓他坐在樹影下,免得曬狠了犯暈。枯坐無聊,我便挖空心思說些民間趣事同他取樂。

漠兒起先有一搭沒一搭地回兩三個字,其後忽地問道:“尋常百姓家事,母後從何得知?”

“自然是戲…”我驀地頓了頓,訕笑著改口,“自然是戲曲裏聽到的。”

漠兒側過頭來一本正經地看著我:“兒臣不常聽戲,尤其沒聽過母後說的這些故事,下回若有機會,母後可否讓兒臣也聽聽?”

“這…”

這不好吧…

漠兒見我一臉猶豫,肅然轉回頭去:“母後既如此為難,只當兒臣無此意便罷了。”

我忙道:“漠兒身為太子,自小關心民間事也是應當的,漠兒既感興趣,母後改日帶你一同聽戲就是了。”

只不過要等戲班子把新戲排練好。

漠兒兩眼一亮:“母後此話當真?”

我滿懷慈愛地笑道:“絕非戲言。”

只要漠兒喜歡,便是把我那永樂宮改作戲院我也毫不在意。

當然宮規不太可能允許。

呆坐了一個時辰,魚竿也沒有半點動靜,我口幹舌燥還有點犯困,卻聽漠兒道:“聽聞母後昨日特地下廚給父皇做了滿桌佳肴,雖鬧得人仰馬翻,但父皇很高興,母後的一番努力,總算沒有白費。”

我怔了怔,當中隱情自是不能對他提及,只得簡短道:“母後也是一時興起。”

漠兒凝視著我雙目道:“是麽?”

我不解其意,呆呆地回望著他。

未幾,他低下了頭,繼而把魚竿交給一旁守著的侍女年年,落寞離去。

我看著他沮喪的背影,心裏又是一陣愧責。

姜禾主動接過我手裏的魚竿,在我側首小聲道:“娘娘從未親自給太子殿下準備過吃食。”

是了,想必是這個原因。

我感激地望一眼姜禾,隨即追趕漠兒而去。

“漠兒。”我在他身後喊。

漠兒停步,卻未回眸。

我喘著氣走過去,指著不遠處的沈香榭道:“母後一時跑得急了些,約摸岔了氣,左腹有些不適,陪母後到亭子裏歇歇吧。”

漠兒見我呼吸急促,一手叉腰一手捂住胸口,躬身而立,忙點了點頭。我攜起他的手至水榭中坐,又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鼓包,實則是一方手帕包了幾塊冰糖綠豆糕。

漠兒瞥了眼我手裏的綠豆糕,沒說什麽。

“漠兒餓不餓?”我問。

漠兒道:“略微有些。”

我把綠豆糕遞給他:“這糕點出自禦膳房掌廚丁禦廚之手,可比母後的手藝強多了。”

漠兒低頭看著手裏的小鼓包,卻沒有立刻打開,良久低著頭道:“母後竟會隨身攜帶點心。”

我道:“那是因為你母後我有先見之明。”

漠兒道:“然此舉有失體統。”

我道:“又沒有外人在,何必拘泥於禮數。”

我欣賞著池內依附著一塊花崗石的金龜道:“漠兒也想嘗嘗母後的手藝麽?”

那金龜似乎半瞇著眼,懶怠動彈,暖陽照在它光滑的卵圓形烏龜殼上,閃閃發亮。

我約莫是想喝甲魚湯了。

漠兒循著我的目光觀望那只金頭龜,稚氣的童音道:“母後若未曾作過此想,便只當沒這回事罷了。”

我不以為意地笑道:“那母後明兒個再親自下回廚,給你做好吃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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